周盛俊杰贵德美文|最后的几个牲畜-贵德政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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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盛俊杰贵德美文|最后的几个牲畜-贵德政府

周盛俊杰

最后的几个牲畜
国顺扔下庄廓、走出村庄的时候,家里还有三只鸡,一条狗。
他把家撂在亦扎石的时候,就想,我可能还会回来,所以他没舍得把看家的狗放掉或者留给需要狗的人家。家里的东西一点也没有动,多年积攒下来的三十麻袋粮食就摞在一大间南房里,麻袋的最上面还有两袋油菜籽,还有奶奶精心挑选出来的留作种子用的黑豌豆。
厨房里的两口大铁锅盖上了厚重的锅盖,东房的土炕上还照样铺着拉开的棉褥子,炕边上的两个木箱子里还装着过冬的棉衣棉裤,箱子底下压着一对太奶奶曾经穿过的三寸金莲绣花鞋。
那一次,我随奶奶去庄廓院取洋芋的时候,奶奶还从另一个箱子里翻出了一双绱有绣花鞋溜跟的粗布袜子。奶奶说,这是国顺娶媳妇那天丈母家送来的琯戴。这双袜子只在过年时候穿了几回,就再没穿过。奶奶说,国顺喜欢精脚走路。其实,这里的人都喜欢,这里山高沟深,一柞一个石头,袜子根本穿不了几天就拐烂了。
国顺出去的时候,把这一切都交给了栓在外院里的狗。家里仅有的三只鸡他也没带走,也没给掉别人。
他把三麻袋粮食背到隔壁家,就把看家护院的狗托付给了隔壁。隔壁的人说,放心去吧。
至于三只鸡,他就没想过要托付给别人。他相信鸡能活下来。
在这个山沟沟里,人老几辈子都这么活下来了,靠的就是土里刨食。
况且三只鸡当中,还有一只健壮漂亮的公鸡。等他回来的时候,三只会变成六七只也说不定。他想,到了那个时候,家里又像过年一样热闹起来了。人多了这个庄子就热闹,家里也一样,鸡鸭猫狗、猪羊驴马多了,这个家才是一个完整的家、殷实的家。
那一天我推开外院的铁栅门时,栓在墙角播种机上的大黄狗扑前扑后地撕咬着我这个陌生人,脖子上的铁链子碰撞在播种机上,发出坚硬而钻心的响声。奶奶还没打开有点生锈的门锁,隔壁的女人就出来了。
女人说,我听着狗娃叫得很猛,这大白天的不可能有贼娃吧,就出来看看,没想到是你们来了。你们先缓一会,我提个电壶拿个茶杯去。
一走进院子,我就看见了三只鸡,正在院当中花园的牡丹树底下刨食。一听到我们的声音,那只漂亮的公鸡一搧翅膀,跳上了花园墙,随着一声嘎嘎的叫喊,眨眼间就飞上了南房的房顶,两只母鸡也以同样的姿势和速度飞了上去。
我想起了曾经在荒地里看见过的野鸡。
国顺一家已经出去多一年多了,这三只鸡是怎么活下来的呢。隔壁的女人似乎看透了我的疑惑。她说,你们刚开始出去的时候,这些鸡一直在庄廓里卧着,只能听到公鸡按时叫鸣。
后来,可能是庄廓里的草籽和碎石头都吃光了,南墙根的雪也化完了,这三个鸡每天早上从庄廓墙上飞出去,在河滩边上游荡。天嚓黑的时候又飞上庄廓墙,在家里过夜。
隔壁的女人说,有一次她来喂狗的时候,还从门缝里看见了七只尕鸡娃,白的白黄的黄,她看着孽障(可怜),就从门缝里塞进去一些馍馍渣。以后十几天里,只要她搡一下大门,鸡娃们就叽叽叫着围拢过来。再后来,就没有了影子。隔壁的女人叹了一口气——可能叫野猫吃了。
国顺清明节上坟回来后说,家里只剩下一只母鸡了。公鸡和另一只母鸡不知道去哪里了。
花园里长满了冰草和灰条。台地上满是去年或者今年的鸡屎。疲于奔命的两只鸡好像过完了它劳碌的一生,给这个家留下了一些曾经存在过的痕迹。
我们抹掉锅台上的尘土,擀了一大案板面,烧熟了一锅葱花饭。饭端上来了,奶奶嫌烫,就独自盛了半脸盆饭凉在屋檐下面。奶奶说,先给狗和鸡喂一点。
奶奶一直惦记着藏在地窖里的洋芋,天气这么热了再不吃就发芽了。在这样的嗦嗦叨叨里,我们再一次踏上了去亦扎石的路。
一到大门口,就看见了那只母鸡,和狗紧挨着卧在播种机下面。狗朝我们扑咬的时候,鸡也站起来了,歪着脖子看我们。
看样子活得还不错。
母鸡在害怕野猫害怕老鹰的时候,从里院飞到外院,悄悄挪到狗的身边,它知道这是一个靠得住的畜生。而狗在孤单寂寞的时候,也收留了鸡,它也认识这个家里的伙伴。
食盆里只要有狗舔的,就有鸡啄的。
就这样,庄廓院里剩下的最后两个活物,在没有人照顾的情况下很自然地粘合在一起。
我和奶奶把带来吃午饭的一块熟肉全部扔给了狗,把三个馍馍揉碎了喂给鸡。然后踩着疯长的青草,落荒而逃。
我不想再听到狗的吠叫。不想看到母鸡有点苍白的冠子。
作者简介:胡跃岗,贵德县人。著有散文集《我的村庄》。现为贵德县文联常务副主席,《贵德》文化旅游杂志执行副主编。推荐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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