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盛俊杰谐之言·梦蟾(一)-九窍

作者:admin , 分类:全部文章 , 浏览:129

周盛俊杰谐之言·梦蟾(一)-九窍

周盛俊杰
日晚、江月初升,渡船举灯火往复于江两岸。
江东岸即是汉川城,傍晚多有城中居民于江堤之上散步消食。江堤与江之间种有一行树,以为江水泛滥之时阻挡洪水之用。城中灯火明亮,江堤上散步的人影落在那一行树上,影影绰绰。
有一家人于江堤散步。那家小孩大约只有四五岁的样子,看上去似乎在地上找些什么。他的父母把手机的手电筒点开,照亮了地面。灯光之下却是一只蛤蟆。蛤蟆突遭强光,不敢动。众人见状哄然而笑,恰是一副阖家欢乐的模样。
“啪”,一声脆响,小孩的妈妈挥包将蛤蟆拍死在地上。
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如痴。
远处一声汽笛传来,渡船从西岸起航,船行江心,划破水中明月。渡船往复不歇,似是行于生死两岸。
一声叹息隐隐传来,恍惚间可见一墨衫道士,手持拂尘立于江岸树梢,缓缓道:“流行大化,方死方生,猛虎伏兔,黄雀啄蝉,本亦天道。然则彼为果腹,此何为也?天道无亲,却何曾无故杀伐?”
说罢,将拂尘一摆,缓缓行至江心月影之上。又道:“诸法唯心,浮生若梦。其为蟾者,一梦也,今日此蟾暴亡,却是惊了谁人之梦?”
从汉川往西南千百里,有高原焉,遥不可及也,在天涯之外,彩云之南,世人称之:云南。云南之南有一城,名曰临安。临安乃是重镇,号称雄震滇南。此地又是儒风大盛,有得“滇南邹鲁”之名。仅这一地科举得中的人数便已占了全省半数,世人称之“临半榜”。
临安朱家是当地有名的乡绅,朱家老爷最得意的第一是自家的家宅,全省上下无出其右,号称大观,名声之盛直逼苏杭;第二便是自己的小儿子朱玉川。朱玉川三岁识千字,五岁能文章,八岁便以诗词闻名云南,与大理李中溪并称南朱北李。只是体弱多病,不免令朱老爷有些担心。二十岁那年朱玉川赴省城访友,闲暇时游圆通寺,偶遇李中溪,二人煮酒论道,一时相逢恨晚。朱玉川邀李中溪至临安一同备考,李中溪便与朱玉川同回临安。
今早朱玉川是被府中的噪音吵醒的。朱府的工程其实并未完工,朱玉川的父亲一直在修建府邸,今天又有一口井要开凿,围绕着这口井再修建一个小院。家中的井已经不少,这已经是地四十个了。朱玉川面带倦意,总觉心神不宁,细细想来,却是被吵醒之前似乎做了个噩梦。但一醒来,便想不起了。李中溪见朱玉川面色苍白,,便邀朱玉川一起外出散心。
朱李二人并着几个随行的小厮在城中闲逛了半日,到了中午,找了一间茶社歇息。众小厮取出食盒,将备好的午饭摆好。二人正打算吃午餐,却见有一对男女走进屋来,原来是此地田家田魁公子与他的娘子。
“原来是田兄,许久未见,可曾用了中饭?要不要一起……”,李中溪略一拱手对田魁说道。
李中溪才说了一半,朱玉川却拦下了,笑着说道:“欸~李兄有所不知,这田兄每天中午可是要吃他娘子亲手做的米线的,哈哈,田兄我说的可对?”
“哈哈,正是正是,还是朱兄懂我。”
“哦?每天?这却是何故?”李中溪不解的问道
“李兄可知‘过桥米线’之事么?”
“自是知道的,听说有一书生,日日在岛中读书,他娘子每日将做好的米钱过桥将米线送到岛中,后来这书生考中举人,便将这米线命名为过桥米线”,李中溪答道,略一思索,又道,“难道竟是因此之故?”
田魁得意道:“正是如此,哈哈,不但每日中午必吃米线,还命下人引水修池,池中筑岛,学那书生日日在岛中读书”
“咳咳,田兄真是妙人……”李中溪乍听此事,颇感意外,好心道:“湖水积阴,池岛气寒,田兄久居,不怕生病么?”
田魁一摆手,说道:“不碍事,不碍事,这些修湖之时就已经想到了,我老爸请了先生看了风水,特意埋了几件法宝在湖中,不但可以易阴变阳,还可汇聚运数,那先生说了,可保我得中。”
“哦?”朱玉川讶然,“竟还有这么一层么?我却不知。田兄哪里请的高人,可否给我也引荐引荐?”
“既是朱兄开口,我也不敢推脱,只是那先生却不是本地人,在我家中住了两年年,已于去年年末就已离去了。”
“如此倒是可惜了,不知这番布置可有效果?”
“能不能得中倒是不知,不过每日间在岛上,我确实感觉神清气爽,简直不愿意出来,恨不能夜里也在岛上住,可惜岛上没有地方再多修一个住处了。”
三人谈笑了一阵便各自散去了。
不想几日后,竟听说田魁突染重病,药石难医。朱李二人上门来探视,却见田魁昏迷不醒,脸颊凹陷,眼看着就不中用了。田魁的父亲更是悲伤难言,只是勉强招待了二人。朱李见田家一片哀戚之状,感叹了一番,也只得回去了。
二人刚走,就见田府之外走来了一个小道士和一个小和尚,正是南山镇的喜头和小十九,只见二人一手拄着一根竹棍,另一只手拿着一包烤豆腐。喜头拿的竹棍比自己高出来一个身子,小十九的竹棍却只比自己略高一些。竹子切口看着还很新鲜,拄在地上的那一段沾满了泥土。显然是不久前为了登山方便随手做了两个登山杖。他们一人一份烤豆腐一边吃一边望着田府。
“喜头,田公子可还有救?”小十九咬了一口豆腐,却被烫了一下,把豆腐含在嘴里,不舍得吐出来又咽不下去。
喜头见小十九被豆腐烫到了,便没有大口咬,只是先咬了一个小角,这豆腐外边烤的很有韧性,可是里面却像豆浆嫩滑。吃了一块豆腐,才慢悠悠的说到:“我们来晚了,这位田公子之病不在这几日。而且,这并不是病,是有人以邪术汇聚阴火锻炼其魂,使其魂魄分离。显然这人谋算已久,此术几日前便已成功,时间应该是本月十五。只是不知道为何拖到现在。”
“若是你师父一同跟来,应该还有希望吧,毕竟虽然是这一丝命魂犹在,总还有那么一丝挽回的可能,”小和尚已经吃光了豆腐,砸了砸嘴,说道,“只是你师父明知道这里有事,自己怎么不来,却叫你来?”
“我怎么知道,我不过是听说临安的豆腐和烧烤都很有名,这才特地拉你一块来吃好吃的,晚间若是事情了结,咱们再去吃烧烤,”喜头皱了皱眉,好像想起了什么,“不对,刚才买豆腐忘了找钱!”
是夜,田府一片安静,田老爷在田魁床边坐到了亥时,实在挺不住了,才叫下人扶自己回房。
田府南边便是田魁命人修的池子,池心小岛上有一个攒尖顶的小屋,朝北开了个门,门对着的湖面上架起了一座木桥,来木桥的路上有一个人影。这人摇摇晃晃的朝着木桥走来,像是病得很重的样子。直走到木桥边。仔细一看,这人竟然是在后退着走。难怪显得这么别扭。
这人刚刚倒退着上了桥,湖中的水便渐渐的流动起来,湖边草丛里突然站起来两个小孩的身影也朝着湖中跑去,跑到湖边却仿佛被什么阻隔住了,再不能近前。正是喜头与小十九。
二人略一犹豫,便见那人已退到了岛上,湖水旋转起来,越来越快,最后小岛附近的湖底渐渐露了出来。露出来的泥土里钻出六缕水草,水草拧了几圈,变成六个人形,湿哒哒的,身上不停的滴出水来。
“田公子”小十九道,“那是田公子,他怎么起来了?”
说话间打着旋的湖水越来越高,竟然超出了地面,骤然间升起来十几杖。小十九把竹棍在身侧,双手在胸前合十,默念经文“我说障法。若有沙门婆罗门。若天若魔若梵。若复余众。如实言受是障法不障道。乃至不见是微畏相。以是故。我得安隐。得无所畏。安住圣主处。如牛王在大众中师子吼。能转梵轮。诸沙门婆罗门。若天若魔若梵。若复余众。实不能转。三无所畏!”
念罢,小十九右脚向地面一踏,扎了个马步,双脚深深陷在土里。抓过竹棍,双手持棍举过头顶,稳稳的站在湖边。
“吽!“小十九一声大喝,空气为之一振,手中竹棍隐隐泛了一层金光,朝着水中一劈,湖水居然被辟出一段空隙。只见那六团草人正往田公子身上扑。田公子见湖水的缝隙那边有个小和尚,眼中闪过一丝清明,突然大叫到:“救我,救我!”
喜头把竹棍也插在地上,抽出背后短剑,往后退了几步,然后往前一跃,越过小和尚,然后向下一踩,正踩在小十九的棍上。小十九一用力将喜头远远的抛了出去。喜头借得力,遥遥的翻过旋转的湖水,跳到了水鬼身后,身形微晃,口中低吟,龙行鹤步,地上留下七个脚印,如北斗七星。左手抽出一张符,手腕一抖,符纸化作一团火焰。右手持剑挑起火符,喝到:“天赦煌煌,地赦正方,禹步其至,百鬼伏藏,急急如律令!”
喝罢,右手收剑于身后,左手五指张开而后一抓,符纸燃烧后的灰烬凭空凝成一团,接着又张开左手向湖心岛方向推出一掌。那团灰烬中隐隐传出一声低吼,旋即化为六束,落在水鬼身上燃烧了起来。水鬼突遭此变,加快了速度扑向田公子,小十九却已在刚才跳到了田公子身旁,挥棍横扫,将燃烧着的水鬼逼退了几步。退到了喜头身前,喜头从腰间抓起一个葫芦,喝了一口里面的酒,向水鬼一喷,水鬼身上的火焰登时暴长。
这六个水鬼渐渐被烧灭,就见湖水旋转的更急了,刚刚水鬼钻出来的地方,每一处都有钻出六团水草,凝聚成人形。小十九拉起田公子便要走,却发现田公子刚才眼中光华散去,身体僵硬,渐渐竟然有腐坏的痕迹。口中一团黑气喷出,盘旋在屋顶,转了几转,却似乎被吸走,往西北方向飞去。空气中一张无形的网便要将这团黑气拦住。
“咕咕咕~咕咕咕~”“呱~呱~”突然湖边草丛中异变突起,似乎千百只蟾蜍一时齐鸣。声浪之下,那团黑气被击回田公子体内,旋转而起的水墙骤然而溃,水浪直冲湖心岛,田公子、喜头被直冲到了岛上小屋的墙上,只有小十九双足深陷泥土之中,浑身都是泥土水草,双手握着竹棍,竹棍亦深陷图种,想来是刚才水浪袭来,小十九以棍拄地,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。回头对喜头道:“喜头没事吧?”
“哪个像你那般结实,疼死我了,”喜头揉了揉屁股,拍了拍身上的泥水,说道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
刚才那团黑气被蟾蜍的叫声震回到了田魁体内,田魁的尸体渐渐停止腐坏,并有转好的迹象。小十九喜欢练武,佛门神通法术却是不太熟,想来想去只想到了药师如来咒却是不太对症,便问喜头怎么办。
喜头才爬了起来,剑交左手,右手掐了个追魂诀,说道:“魂已归魄,先不去管他。这些蛤蟆来的蹊跷,分明是我道门正法,却看不出门道。”
三十六团水草从水中浮起,这次没有向湖心,而是分别向湖边蟾鸣的地方滚去,蟾鸣声浪又是一震动,隐隐竟然见到一丝光亮。
突然一墨衫道士现于湖心岛的屋顶,右手一抓,摄过喜头插在岸边的那根竹棍。喜头这根竹棍选得很长,竟然比这道士还要高些。
这墨衫道士,身形直立,单手持棍平挥了一下,蟾声渐渐平息了。反身朝西北方向说道:“此事不劳玉蟾兄费心,在下代兄料理了罢。”
说罢,竹棍化为灵芝状,龙头虎尾。龙身光耀,口含华幡,灵风庆云,盘结于棍上,竹棍一点,轻声说道:“百鬼摄服!”
一时间水草便沉入湖中,水面与蟾蜍具皆平静了下来,湖面入境,倒映着天上的星辰。
喜头突然朝着墨衫道士喊道:“师父!”
(未完待续,标题图片来自网络,侵删)

文章归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