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盛俊杰贾宝玉在哪个女子面前,才更像个男人?-文学公开课
周盛俊杰
暂且别掐指细算贾宝玉到底是官几代富几代,反正是世袭而来,几代都没用——人家王思聪还是中国首富的富二代呢,都还懂得投资理财,难能可贵的是,业余时间还为娱乐圈操碎了心。
而贾玉宝会干什么?连钱都不识。一时袭人家去了,晴雯又得伤寒感冒,偷偷请了太医来看病,临走要给轿马钱,从小到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宝玉,根本没见过钱,居然认不出哪个是一两银子。于是宝玉道:“拣那大的给他一块就是了,又不作买卖,算这些做什么?”结果把二两银子给出去了,真不会过日子。
好在贾宝玉是衔玉而诞的幸运儿,生在荣国府,纨绔膏粱,衣食无忧。那回鸳鸯说起府里的人事纷争,探春笑道:“我说,倒不如小人家人少,虽然人少寒苦些,倒是娘儿们欢天喜地,大家快乐。我们这样的人家人多,外头看着我们,不知千金万金小姐何等快乐,殊不知我们这里说不出来的烦难,更利害!”
宝玉道:“谁像三妹妹好多心多事!我常劝你,总别听那些俗话,想那些俗事,只管安富尊荣才是,比不得我们没这清福,该应浊闹的。”
其实整个大观园里,就数他最享清福,完全是耽在温柔富贵乡里不肯醒来。怪不得尤氏会说他:“谁都像你,真是一心无挂碍,只知道和姊妹们顽笑,饿了吃,困了睡,再过几年,不过还是这样,一点后事也不虑。”
真是一针见血,换了别人,士可杀不可辱,不过对贾宝玉不起作用,不痛不痒,脸不改色心不跳——听他没心没肺地回答道:“我能够和姊妹们过一日是一日,死了完了事,什么后事不后事!”
也不能怪贾宝玉最喜在内帏厮混,都是贾母给宠的,吃饭怕噎,走路怕跌,出门怕晒,上街怕拐,以致贾母自己都怀疑起来:“想必他是个丫头,错投了胎不成?”所以干脆把他当女孩儿养在深闺,成天跟一群绮年玉貌的姊妹们风花雪月,都忘了男儿当自强,不知道长什么样,只会一哭二闹三发誓,要死要活的。可是他哪句誓言兑现了?有,就是动不动对黛玉和袭人说的,“你死了,我作和尚去。”
不过,若就此认定贾宝玉没有男儿的气性,那也不完全。事实上,贾宝玉也有很男人的时候——强与袭人行警幻之事不算,那只证明他是个正常的男儿罢了。可是,很男人的贾宝玉是非典型性贾宝玉,根本不是那个贾母眼中“规矩礼数比大人有趣”、“待丫头们却是难得”的贾宝玉,面目全非,是假宝宝。
或许正如宝玉自己料定的那样:原来天生人为万物之灵,凡山川日月精华,只钟情于女儿,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——“我见个女儿,我便清爽;见了男人,便觉浊臭逼人。”
话说那回贾宝玉特特为晴雯留了一碟子她最喜欢吃的豆腐皮的包子,偏被他那个倚老卖老的乳母李奶奶给吃了,已是气结。宝玉忽又想起早起潗了一碗枫露茶来,谁想茜雪报告说又被李奶奶给吃了。
宝玉听了,将手中的茶杯只顺手往地下一掷,“豁琅”一声,打了个齑粉,泼了茜雪一裙子茶,又跳起来问着茜雪道:“他是你那一门子的奶奶,你们这么孝敬她?不过是仗着我小时候吃过他几日奶罢了。如今逞的她比祖宗还大了。如今我又吃不着奶了,白白的养着这个祖宗做什么。快撵了出去,大家干净。”
听,这混账话像是贾宝玉说的么?这么快就忘本,有奶便是娘,无奶就什么都不是了。虽然宝玉说这话时,是刚从薛姨妈家喝了酒回来,男人喝醉了酒,原形毕露,多半不是个东西。可是事后反倒把茜雪给撵出去了,这就说不过去了。
贾宝玉非但会生气,气起来还会打人。平日里他对屋内丫头们疏于管理,放任自由,把她们一个个惯得,让婆子们恨得牙痒,连林黛玉吃了晴雯的闭门羹后,也来投诉“想必是你的丫头们懒怠动,丧声恶气,也是有的。”宝玉当即表态:“等我回去问是谁,教训教训她们就是了。”结果他也不问,不由分说,教训在最循规蹈矩的袭人身上。
那是他在花丛中看唱戏的龄官画蔷,看傻眼了,不料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太阳雨给淋得水打鸡似的。急急跑回家,跟林黛玉一样,叫门而不开,正一肚子没好气,没想到是老好人袭人来开门,也不看谁,便抬腿踢在肋上,还骂道:“下流东西们,我素日耽待你们得了已,一点儿也不怕,越性拿我取笑儿了!”
一个女孩儿家家,哪禁得住这一腿,不仅肋上青了椀大一块,还造成内伤,导致吐血。尽管宝玉解释道:“我长了这么大,今儿是头一遭生气打人,不想就偏生遇见了你!”——对谁也不能下如此重脚啊,那是糙爷们干的事,如此简单粗暴,你的怜香惜玉之心呢?
可惜贾宝玉的高光时刻犹如烟火,一闪不见。若是恹恹弱息的晴雯被两个女人从炕上拉下来架出去时候,他也能有如此神勇表现,说不定也能救晴雯一命。
可惜,贾宝玉也是个吃软怕硬的,面对王夫人的雷嗔电怒,自不敢多言一句,多动一步,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被扫地出门,算什么男人!
书童茗烟随贾宝玉去荒郊野外拜祭无名小姐,替他代祝时说出了宝玉的心事:“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,和你们一处相伴,再不可又托生这须眉浊物了。”
脂胭斋在此把茗烟比作《西厢记》里红娘,衬出贾宝玉直似一个守礼待嫁的女儿一般,其素日脂香粉气,不待写而全现出矣。
宝玉听他没说完,便撑不住笑了。因踢他道:“休胡说,看人听见当实话。”——他也知人笑,更奇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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